终于又迈进了一步!
外头天色仍未亮,可陷入了沉思的他突然听到外头传来了两个说话的声音。
侧耳细听,他很快就听出了说话的双方是谁。
“左拾遗是天子近臣,陛下今日启程巡幸东都洛阳,那杜十九交割了万年县廨的事务,肯定也得立时去洛阳。
所以,我才让你准备行李跟着去。”
“可是……阿兄未必肯带着我。”
“你说什么呢!
从草堂的时候起,谁不知道杜十九最记挂的就是你这个妹妹?圣人这一巡幸,没个一年多回不来,难不成你就一个人孤零零守在长安?再说了,你要是回去,阿娘和阿姊九娘肯定都会高兴得不得了……哎,说到这个,早知道杜十九这么快就升了左拾遗,我就等着他到洛阳会合就好……”
“十一郎君,你又不是未卜先知,怎么可能料得到这些?对了,阿兄昨日醉得那么厉害,还说了些奇奇怪怪的梦话,是不是让他多睡一会儿?既然如今功曹几乎清闲得没事干,阿兄又已经接了制书,晚些去韦明府也应该不会怪罪才是。”
“十三娘,你要是这么想就错了。
先不说杜十九要发现起得迟了必定会怪你,就是县廨中的那些人,你以为多少人会真心为他高兴?韦明府兴许爱屋及乌对他看顾赏识,可其他人……想着自己这一任期满守选还不知道什么结果,别人却扶摇直上,他们面上带笑,心里却肯定嫉恨交加,恨不得给杜十九使绊子!
总之要休息不如等交割完,看看他赴任的时限,尽可休息两天,这会儿却不能迟……你不舍得我去叫他起来!”
撂下这最后一句话,崔俭玄一把推开门进了屋子,等到榻前,他正要扯开喉咙叫人,却发现杜士仪已经醒得炯炯的,这下子登时愣住了。
而他身后匆匆进来的杜十三娘看到兄长竟是已经醒了,不禁有些愧然地说:“阿兄可是听到我们说话的声音,所以吵醒了?”
“十三娘你倒细声慢气,崔十一却是大嗓门,我自然都听见了。”
支撑着手坐起身,杜士仪揉了揉仍旧有些胀痛的太阳穴,随即哑然失笑,“只不过听到崔十一你这大有长进的话,也没白被你吵醒!
你说得不错,有道是站好最后一班岗,越是最后,越是不能松懈,否则就会让人有机可趁!”
“这些道理你当然比我体悟深刻!”
耸了耸肩之后,想到自己刚刚对杜十三娘所言之中最重要的问题,崔俭玄连忙小心翼翼地问道,“对了,我刚刚说让十三娘赶紧预备行装,和咱们一块去东都,你应该不会有异议吧?”
见崔俭玄一面说,一面悄悄偷瞥杜十三娘,杜士仪顿时干咳了一声,直到这小子收回了目光,他才点点头道:“十三娘,长安城这边暂且不会有什么大事,你如今的经史也已经可以自己研读了,就跟着我一块去洛阳吧,免得你在家牵肠挂肚。”
“阿兄,我听你的!”
杜十三娘的脸上浮现出了又惊又喜的笑容,连连点头后又说道,“那我这就去立刻打点行装,再去樊川杜曲老宅和朱坡,向十三兄和老叔公打个招呼。
对了,早饭秋娘已经让人预备好了,阿兄洗漱之后就能用!”
杜十三娘脚步轻盈地出了屋子,杜士仪这才似笑非笑地看着眼神闪烁的崔俭玄,突然直截了当地问道:“崔十一,你从前说的话,如今还当真?”
“什么话?啊,你是说十三娘……”
崔俭玄忍不住打了个顿,随即才昂首挺胸地说道,“自然当真。
十三娘聪慧大方,细心体贴,这天下就没有比她更好的了!
我来之前就已经对我家阿娘和阿姊说过了,我非十三娘不娶,她们都答应我了。”
“她们答应有什么用,十三娘是我妹妹!”
杜士仪一下子给气乐了。
“咱们不是兄弟么?难道你放心把十三娘托付给那些不知根底的人?我家阿娘和阿姊你都是知道的,十三娘嫁到崔家肯定谁都会待她好,没人敢给她气受!
而且,我也绝不会让她吃苦,一定让她将来都好好的!”
崔俭玄的态度异常理直气壮。
尽管崔俭玄已经不是问君心意畿内首险,三秦镇要,四镇咽喉……一说到潼关,总免不了有众多形容其兵家必争之地的词语。
如今的潼关城由隋时的塬上北迁到源下,沿河辟路,洛阳到长安的这一条驿道一时更加畅通无阻。
而恰是因为如此,潼关也成了京畿道和都畿道的分界点。
过了此处,洛阳也就不算太远了。
然而,旁人走完潼关东面那一截最最险要的路时,全都会松一口气,崔俭玄却抓耳挠腮急得不行。
他自忖从小除了家中那对不好惹的姊妹,就没在口舌上输给别人,自从碰到杜士仪之后方才处处受制,最后心甘情愿地认栽服软,顶多再加上草堂的恩师卢鸿和那两位不好惹的师兄。
可现如今他方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做软硬不吃。
这一路上,他前前后后在杜十三娘面前试探了好几回,可费尽心思的他一次都没争取到单独说话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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