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然抬头,看见床头上大大的结婚照,白婚纱与黑西装,他们没有看镜头,反而看着对方,就此定格。
这张照片她曾经偶尔在父亲的钱包中见过,边缘已经泛黄,唯独两个人看向对方的眼神,历久弥新,似乎永远不朽。
此时,纪父默默拐进另外一个门,挥挥手让纪长风一边待着,别打扰他。
纪长风没想跟上去,他拿走钢琴上方的防尘布,灰尘纷纷扬扬,纪长风抽出长凳,用干净的毛巾擦了擦,坐了上去。
他双手抬起钢琴盖,试了两下音。
纪长风很久没有弹过钢琴,手法生疏,他感觉钢琴调子不太准,但调律是一个复杂的工作,纪长风根本不会,索性他不是很在意这些,一个键一个键弹起了《送别》。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小屋子里的纪父坐在蒲团上,面前是母亲和妻子的遗照,刚点燃的香丝丝缕缕飘起来,将两张照片环绕住。
恍惚间,跟活过来似的。
纪父想说点什么,几次张口都未能发出声音。
不成调子的《送别》透过隔音不强的木门,凄凄凉凉传入耳朵。
“瞧,阿栀,你天天送你儿子去学钢琴,结果就学成这样子,”
纪父声音不疾不徐,娓娓道来,似乎是在聊家常,“妈,你说你觉得长风可以成为钢琴家,现在看啊,钢琴家是指望不上了,以后宁宁说不定会成为舞蹈家,咱们然然啊,成为什么家都行,她想学什么,我都支持。”
“我其实很不喜欢来这里,”
纪父私下笑起来的样子,跟总是爱笑的母亲越来越像,“在哪里上香都是上,在锦华园的话,我还能剪两束花,在这里,苹果我都不敢带,万一引来虫子把照片啃了怎么办?你们要是想吃,一会儿我去墓园,阿栀最喜欢樱桃,妈你牙口不好,我给你带点草莓,甜的,一点不酸。”
“你们两个关系多好啊,亲亲热热的,我都眼红,”
纪父的眼睛真的红了,“我不爱来,来了这里,我总忍不住寻思,这么晚了,你们俩怎么还不回家啊。”
外面,半首《送别》停下,纪长风似乎找回一点手感,总算不是一个音一个音往外蹦。
纪父苦笑:“我老了。”
在没有梁栀的时光中,在失去母亲的日子里,他终于学会跟命运妥协,跟自己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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