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二少爷,”
他故意叫出这个久不称呼的四个字,笑道:“大义凛然啊。”
方无隅轻轻一哼。
后来方无隅开自己玩笑,说自己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他看过的那些书,议论过的那些作家们,不喜欢别人乱说,只能他说。
孟希声觉得方无隅不过是死鸭子嘴硬,就好比他不想被人拖累却还是会去救一卡车的人,好比他一边嫌弃那些作家们写得太憋屈,一边又深知他们有心无力的困顿感。
方无隅听完,很开心,因为他觉得孟希声把自己解读得过好了,他自己是并不这样认为的,但孟希声觉得他好,那也不错。
1944年的除夕夜,方无隅下了两碗长寿命,做了两个简单的菜,又从外面店铺买来几样小吃,凑了一桌。
这是两人相逢后的莫须有1949年10月,新中国成立。
孟希声这一年胃病复发,住进了医院。
他的情况比预想的复杂,因为方无隅的关系,医院最精良的外科医生还对他的病症进行了一次会诊,方无隅自然也参与旁听。
几个医生都建议,保守治疗无效,要进行手术。
可云城毕竟是个小地方,大型手术做得少,不敢轻易下刀。
方无隅考虑过后,请了假,带孟希声到上海去看病。
孟希声疼痛难忍,一宿一宿地睡不着觉。
实在难熬的时候,方无隅会给他打一支镇定剂,看着他不再痛苦地抽搐,像要把心肺都呕出来的模样。
主任亲自帮方无隅联系了上海的一家大医院,孟希声入院后,医生做完几天评估,准备给他动手术。
盛夏,树上蝉鸣不断,方无隅侯在手术室外,一直到半夜。
孟希声被切掉了三分之一个胃,推出手术室重新放上床铺的时候,窗外月色照着他苍白的脸。
术后恢复不错,医生赞叹孟希声是个好病人,不作不闹,还特别能忍疼,不哭不喊。
方无隅的唇抵住他额头,心想,他一贯如此。
孟希声出院后,两人没急着回到云城。
孟希声还没来过上海,想参观一下这座花花世界,方无隅怕累着他,每天就带他逛一个地方。
倒也尽兴,曾经的十里洋场,从霞飞路到福煦路,在兰心大戏院看戏,走过外白渡桥,在黄浦江畔吹风。
孟希声看不见,方无隅就口述给他听,连路边的一只垃圾桶都不放过。
他的好口才此刻得到发挥,孟希声把他的描述在脑海里具象化,活灵活现地仿佛他真的亲眼看到了。
两人在上海待了半个月,终于要回云城。
在火车上时听到对面的人议论局势:美军越过三八线,威胁到中国安全。
中国军队正跨过鸭绿江,赶赴朝鲜战场。
孟希声把头抵在方无隅肩上,第一次在家国战争上没有涌出关切的心情。
他有点累,在纷纷乱乱的世道里,只想好好睡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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