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安远听话地坐到了料理台的跟前。
说是料理台,其实跟个小吧台差不多,或者说可以叫它岛台。
因为靠厨房更近,使用频率也高很多,吃些简餐时,在这里要比去那张大餐桌上更舒服随意一点。
他以前会在岛台的另一端看到许多鲜切花,每周都有不同颜色的搭配,那个时候的纪驰跟这些花一样年轻有朝气,而现在那一端只摆了一套冷冰冰的杯具,灰黑色的造型让它们也拒人于千里。
纪驰拉开吧台椅,把东西推到了夏安远的面前。
夏安远的视线顺着纪驰的手腕,到他扶碗的手指,再到那只碗里,他看清了里面冒着热气的东西——是粥。
米香夹杂着些许青菜的嫩香扑面而来,长久没有进食的肠胃在汲取到食物香气的瞬间发出狰狞的蠕动,那声响不好听,在这种情境下还会让人觉得尴尬。
夏安远垂眸,盯着碗里,眼球不由得被这热气熏得刺疼,他眨了眨眼睛,湿润的水汽就盈到了眼眶里。
“没放盐,吃吧。”
纪驰靠坐在吧台椅上,伸手从杯具里取了一只,给自己斟上杯冷水,送到嘴边浅抿了一口。
夏安远趁他动作的时候迅速伸手抹掉了那水汽,他握住汤匙,顺着碗边舀了勺粥,不想让自己显得像只饿死鬼,等粥凉了才送到口中。
味道清淡,但真的很香。
好多年了,他也吃过不少次这样的青菜粥,可纪驰做出来的味道,虽算不上顶顶好吃,他还是一尝就觉得不一样,好喜欢。
眼睛怎么会这么快又被热气熏湿,夏安远感受到纪驰的注视,死死睁着眼睛不敢再眨,生怕有水珠子被挤出来。
“这种小事,”
他没敢抬头,二三十的大男人动不动就红眼睛算怎么回事,他那抹僵硬的笑对着碗里,“纪总,没想到您还记得啊。”
隔了好几秒,纪驰才回答:“有很多时候,我也不想我记性这么好。”
夏安远再坚持不住,眼皮动了动,那滴水最终还是落到了碗里,万幸的是,它没有继续往下掉的趋势。
他装作凉粥,用勺子搅动着碗里,长出一口气。
他不想这个话题就这么用突兀的沉默结束,可他对这个情境无能为力,最终只能低下头继续喝粥,把刚才的话当作是两句无意义的闲聊。
“烫,”
纪驰突然出声,“喝慢一点,你的胃受不了。”
他放下水杯,杯底在大理石面铺的吧台上磕出轻微的脆响。
夏安远感觉他话并没有说完,果然,下一秒,他又缓缓道,“我不希望我花钱买来的东西,整天还需要我来操心伺候。”
夏安远的动作慢下来,他抬起头,那眼睛里面的情绪已经很迅速地收住了,他对着纪驰点头:“我明白的,纪总。”
纪驰又不说话了,夏安远这一眼将他看得很仔细,他察觉到了纪驰眼底有火气,但他摸索不到这股火气从何而来,这让他产生了一种,纪驰其实是更希望现在这个时候,自己能跟他吵上一架的错觉。
他移开目光,躲避纪驰的眼神,心想也许纪驰不太喜欢自己这样回答他,他现在喜欢的,应该是更年轻、更活泼,更有表达欲一点的男孩子。
而自己已经年近三十,脾气古怪别扭,性格沉默寡言,身无长物,一事无成,浑身上下除了这张脸还看得过去以外,没有任何一个地方能够讨人欢心。
温顺乖巧,言听计从,这是他找到的,唯一自己能给予纪驰的价值。
不知不觉的,粥已经凉了,夏安远埋头喝粥的动作也快了起来。
纪驰一言不发,静静地坐在他对面,因为不知道他有没有在看自己,夏安远全程头也没敢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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