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我从没想到过自己会成为一个冷酷阴沉少言寡语的人,但日复一日,在一大堆杀人犯诈骗犯强奸犯还有不知道什么犯里,在几乎要熬一辈子的艰难和寂寞以及疼痛里,我再也回不去曾经的成城,我在城里,违了除非我死的誓,所以生不如死。
有时候照照小镜子,觉得自己变了好多,我怎么会变成这样?我老了好多,本来就不帅,于是更没品了,我好象被风刮得东倒西歪的老桦树,在风里噼里啪啦抖着叶子就是不肯坦然倒下,我心里仍然有我的坚持,坚持到无望的第36年。
林捷看我,带了很多我爱吃的东西,她一直问我到底怎么回事?我被她问烦了,把她赶走了。
赵向宇也跑来探监,我警告现在发小财的死小子不准告诉老院长我现在变成这样,他说你不说我也知道,他让我出狱后跟他混,一起开馆子吧,我算半个股东,没准等我出去,他已经形成一个跨国饮食集团了。
原非在头一年我生日的时候,过来看我,我不见他,我至今所做所为对得起任何人,惟独对不起自己,见他?再次证实我非他所爱?还是证实他终于爱上我了?这两样,都再不是我所要。
他留下了一枚银色的尾戒,他常年戴在手上,现在给了我,不知道他给他老婆戴上的又是什么?第一年的时候,我常梦到原非,梦见我们做爱,都是我在狂暴地轻吻他,我一遍遍问他:你还敢再离开我吗!
第二年的时候,我因为连续打架伤人又被延长了两年刑期。
第三年的时候,我已经不打架,但别人看我都躲开。
在这一年的末尾,我终于记不得原非的样子,他在我印象中形成很模糊的一团,隔着雾,怎么都摸不到,我远远看他像看隔岸花。
我原以为你再怎么存心想忘掉一个人也得花个十年八载,但原来绝望会让你的记忆粉碎。
我的大部分人生是在做工休息做工之间度过,我能够一个大白天不动脑子想一件事情,因为我觉得这是没意义又烦人的事情,四面高墙,粗黑栏杆,栏杆之间没有一点缝隙,任凭我往死里探头挤破了脑袋拼命吼叫想要叫住外面那人,但他已经消失在我眼前。
第三年的末尾,有个人来看我,因为名字不是我从不见的原非所以我接受了探望。
来的人很公事化的让我签署一些厚文件,翻翻全是英文,我不出声看着他直到他抖瑟躲开我眼神,我不耐烦敲敲桌子,他猛地站起来叽里刮拉说:“好的,我会回去转告委托人您已经都同意了!”
逃也似地夹着我看都没看的文件飞奔了。
妈的,都是白痴!
第四年刚开始的是,我莫名其妙加入了英国籍,第四年的3月份,我更莫名其妙获得了英女王不知道几十年一度的大赦——当我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在叼着牙签光着脚丫躺在工地上晒太阳,初春乍寒我的四肢关节已经坏到不能再坏,索性放弃,我想到第四年结束的时候我肯定对我自己身体的各个器官都会放弃。
我在监狱没交到什么朋友,我惟一的朋友是自己,我不需要任何人,我这种情况,已经不太可能再去相信人了。
踏出狱门,我仰起头深深呼吸,冷洌的空气,有短暂的刹那我觉得我可以变回来了,我又是没肺没心嬉皮笑脸的成城了,但短暂的迷惑过去,四年还是过去了,有些东西已经完全消失了,我已经三十一岁了。
狱外是条笔直的水泥路,我才知道,四年前第一次来的时候一切都很混乱绝望,我慢慢走着。
远远地,车子开过来,慢慢停下来。
正好堵得我死死。
我不打算让路,是我先走这条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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