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凤羽赶紧下榻,张罗热水为殷若闲擦了身,又取过身乾净的锦缎五章冕服伺候他穿上,替殷若闲梳着发髻,边笑道:「这次秦沙大人出使赤骊,为二皇子你求亲不成,皇上居然没责怪秦沙大人,真是奇怪。
」
「有什么好奇怪的?」殷若闲意态慵懒,「要我和赤骊储君雪影殿下联姻,入赘赤骊,本来就是皇上自作主张跟先帝提的馊主意。
他该庆幸赤骊没有答应,不然到时,我就将他绑了送去赤骊入赘。
」
他轻笑,把玩着自己腰间碧色丝带上的佩饰。
一枚漆黑的雄鹰展翅形木牌,上面用金铁镂刻着数个文字。
这枚先帝恩赐,看似平淡无奇的木牌,便可号令句屏都城永稷两万驻军,令句屏新登基的皇帝,他的异母兄长也忌惮他三分。
凤羽闷声笑了笑:「也是。
再说秦沙大人又是皇上的大舅子,皇上惧内,肯定不敢怪罪秦大人。
啊,我还听说秦沙大人这次出使,除了带回赤骊女皇回赠皇上的礼物,还带了个人回来。
」
「哦?是什么人?」殷若闲眼微瞇。
诸多男侍中,凤羽最为聪慧伶俐,从两年前开始,就助他打点王府琐事。
各种传报也都先经凤羽这关,分清轻重缓急,才到他手中。
而这个他当初自盗贼手里救回来的少年也确实对他忠心不二,将王府打理得井井有条。
「听说是个长相普通的年轻人,似乎懂些医术,大概是大夫吧。
」凤羽随口说着,为殷若闲戴上了出席宫宴用的七旒通天冠,殷若闲懒懒地点头。
生平只爱美色,对相貌平庸的人并不感兴趣。
回头在凤羽鼻尖轻啄一口后,动身赴宴。
凤羽跟至王府大门口,目送殷若闲的马车远去,他抬头,初冬的夜色已早早降临,云霞斑斓。
※※※
池重楼坐在草地上,望着头顶夜幕,仍在发呆。
他知道自己此刻就坐在句屏国卫应侯秦沙家的花园里,离故国赤骊已经相隔万水千山,可直到现在,他依然没能从被自己最关心的四弟枕月出卖的震骇中回过神。
犹记得皇母寿筵后他还为四弟枕月诊脉,那个病弱惹怜的四弟还口口声声向他道谢。
谁知等他一觉醒来,睁眼看到的,竟然是句屏使者秦沙。
身下车轮辘辘滚动,驶向句屏。
「重楼殿下,你的四弟已经把你送给我了。
」秦沙目光炯炯打量着他,大概是看到他脸上的惊异神色,秦沙居然露出个桀骜笑容,傲慢地道:「秦某向来不喜欢强人所难,不会对你动粗,重楼殿下只管放心。
」
池重楼糊涂地点了点头。
秦沙似乎没料到他的反应如此平淡,倒有些惊诧,又朝他连望几眼后掀帘下了马车。
晌午时分,使团一行已远离风华府,在片林木附近暂事休憩。
他也走下马车,蹲在一条清澈小溪边看水中青年的倒影。
承袭自生父的平淡容颜,属於那种走进人群里就不必担心会被认出的类型,唯一值得称道的,大概只有他那头长发,因为长年累月与草药为伍,养生有道,发质比普通人好得多,柔滑如墨缎。
可池重楼怎么也不觉得,自己究竟有哪点够格成为赠送他人的「礼物」。
他性子随和,向来又醉心医学之道,与世无争。
然而生在帝王家,即便他无意官场,还是无可避免地见闻到许多官家奢靡风气。
赤骊朝臣间视互赠奴仆为风尚,女皇更时不时将宫中俊俏男伶打赏给宠臣。
他见惯了,也就习以为常,却压根没想到过自己这个赤骊国大殿下,竟然也会沦落为赠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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