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这是个能忍的孩子,将来必有出息。
然一味忍耐也不行,还得知道抗争,所以说话也要让他学起来。
弟妹无需着急,我慢慢教他便是。
&rdo;关素衣试探着拿起一块糕点,诱哄道,&ldo;木沐,到母亲怀里来,母亲喂你吃糕糕。
&rdo;木沐迟疑片刻就钻进义母怀里,也不敢去咬糕点,只用乌溜溜的黑眼珠巴巴地看,把关素衣心都看化了,一面递到他唇边,一面用手捧着他小下巴,免得糕点渣掉进衣襟里去。
她若是真心实意对谁好,那水一般的温柔几乎能从华美无匹的眉眼里溢出,像是整个人都散发着微光,叫人目不能移,深受吸引。
木沐爱极了这位又香又美又厉害,还十分可亲的义母,一只小短手偷偷缠在她胳膊上,这才去咬糕点。
赵望舒看呆了,忽然狠狠撇开头,红了眼眶。
原来继母不但有严厉的一面,还有温柔的一面,一如他想象中的娘亲。
只是她不会待他如此罢了。
她不喜欢他,从一开始就能感觉出来。
赵陆离亦感慨万千,心道若非自己伤了夫人的心,夫人必也是这般照顾望舒和熙儿。
他都做了什么孽,把一个好好的家弄得支离破碎,但愿日后还有补偿的机会,末了想起妯娌二人的对话,这才询问母亲木沐出了何事,又被狠狠训斥一番。
关素衣和阮氏默默听着,并不插话,等老夫人出了一口恶气才开始谈正事。
阮氏早已烦透了叶家人,听说要以夫君的名义辟出西府,与嫂子、婆母单过,自是千百个乐意。
众人议定,老夫人亲自掏腰包建造围墙,完了立马让管事去招揽匠人,即刻开工,一时一刻也等不了。
看见急于摆脱叶家人的母亲,赵陆离唯有苦笑,待丫鬟收好舆图,打扫干净桌面,他亲手斟了一杯热茶,跪下后高举奉上,愧疚道,&ldo;娘,这么些年来,您替我担了不少心,若非您一直操持中馈,这个家不定成什么样子,而我非但万事不管,还常常忤逆犯上,惹您生气,您那偏头疼的毛病大约就是被我气出来的。
儿子不孝,待要补偿也不知还来不来得及,想想真是懊悔!
儿子明日入宫请罪,倘若无法全身而退,您便与夫人在西府里过日子,她办事我放心,定会将您照顾得好好的。
儿子还有些产业,也都交予您打理,免得日后你们为生计发愁。
&rdo;这是在交代遗言?老夫人心里咯噔一声,心道坏了,却又拉不下脸与儿子和解,冷哼道,&ldo;我老眼昏花,精力不济,哪有功夫替你管那些。
你怎么不交给你媳妇?&rdo;&ldo;交给她,她愿拿吗?&rdo;赵陆离苦笑。
他不是真的眼盲心盲,只是不敢正视周围的一切罢了。
夫人连吃穿用度都与侯府撕捋开,也不像阮氏,一口一个婆母地叫着,只唤老夫人,可见从未把自己当成赵家人。
不过这也怪不了她,想想自己做的那些事,谁能毫无芥蒂?谁能甘心生受?她是傲骨铮铮的关家人,并非凡俗女子,轻慢不得,疏忽不得,更欺辱不得。
关素衣抿了抿唇,并不搭话。
屋里陷入死寂,尴尬的氛围弥漫了好一会儿,才听老夫人冷道,&ldo;你把账册等物暂且寄存在正院,平安归家后再拿回去。
若是过不了这个坎儿,不需你交代,我也会把产业交给素衣打理,她的本事我放心,她一个能顶你两个!
&rdo;赵陆离终于轻快地笑了,附和道,&ldo;娘说得对,夫人的确能干,把家交给她咱们都放心。
儿子这便去安顿叶府家眷,在分府之前必不让他们搅扰你们半分。
&rdo;老夫人无可无不可地点头,等儿子带着一子一女出了内堂才幽幽长叹,湿红眼眶。
外间传来隐约的说话声,似乎还有喜悦的欢呼,紧接着便听儿子告诫道,&ldo;正院、正房、二房,你们平日最好不要踏足。
在别人家就要守别人家的规矩,谁若是心怀不轨,三房之中随便丢了什么东西,我权且算在那人头上,必定报官处置。
&rdo;话外音便是‐‐谁抗命就给谁安个盗窃的名头拉去坐牢,态度十分强硬。
外面忽然安静片刻,随即是争吵声和惊惧的道歉声混杂,然后慢慢远去。
老夫人扶额掉泪,又喜又忧。
喜的是儿子真有些醒悟了;忧的是他早已掉进泥潭,也不知能不能全须全尾地出来。
对于关家,对于儿媳妇,她却并不怨恨,若无这几记重锤砸下,儿子很可能会糊里糊涂过一辈子,倒不如像现在这样,一切重新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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