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除了苦,也别无什么苦尽甘来的好处。
他没有苦尽甘来。
哪怕在这里,别说站两个时辰,就是二十个时辰,两百个时辰,两千个时辰,站成望妻石——对她来说,无关紧要。
她不再要他了,所以他生死伤病也好,喜怒哀乐也罢,都是无关紧要的存在。
今夜雨横风狂,天黑得看不清前路,稚陵在前面走,他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突然,狂风吹折了她伞面,稚陵还没有反应过来,头顶已撑来另一片伞面。
她连眼皮也懒得抬,兀自注视前路虚空,意图踏入雨中,被他强势抬手拦在伞下。
“这么大雨,冒雨回去,会生病。”
他好言相劝,她并不领情,只是不动声色拂开了他固她的那只手,立了一立,说:“那也是我的因果。”
他见好言劝她不成,恐怕自己再怎么说,于她而言都听不进去,大手干脆直接扣住了她的腰肢,伞面微倾,把她遮得完完整整,挟她一起走。
被迫和即墨浔同撑一伞,稚陵只觉得头晕眼花,呼吸不上来一般难受。
雨噼里啪啦打在伞上时,她不言不语,只是拿手去撬他的手掌桎梏。
他听得到她沉沉的呼吸声。
指甲划破了手背,他不肯松手,能察觉到有血漫出来了,他也一点不想松开她。
稚陵挣扎无果,半晌,终于有些灰心丧气,放弃了掰开他手掌的念头,好不容易捱到回了承明殿,情急下,忘了把即墨浔关在门外,第一件事,是立即去了净室沐浴更衣。
被他碰到,留下来长久的挥之不去的滋味,让她难受。
沐浴过后,她便觉得困了,躺到床上,拥紧了锦被。
雨声潺潺,格外好睡,因此没过多久,便睡着了。
只有承明殿门外的即墨浔,撑着伞,在殿门外立了一整夜。
他徘徊良久,从雨横风狂一直站到了风停雨收。
他想,这一次她没有关上殿门,是默许他可以进殿的意思么?
最后他还是在雨停不久后,轻轻踏进了承明殿。
殿中万籁俱寂,他立在她寝殿门外,世界静谧一片,她早已经睡下。
原来只是忘记亲手关殿门了。
既然好不容易进来,这样轻易离开,便不划算了。
即墨浔缓缓踱步到了偏殿里,值夜的小太监打着瞌睡,见到他来,一激灵吓醒了,连忙点头哈腰躬身伺候,问陛下有什么吩咐。
他其实已很疲惫倦累,但是精神亢奋,使他睡不下,也没有歇息的心思。
他徐徐在书案后落座,命这小太监准备了笔墨纸砚,心里只想到,今日她和钟宴说的话。
十六年前的初冬季节,亦是在承明殿中,她的长案上铺陈着一幅未完成的山水画卷。
那画上所描绘的是宜陵城,未经过战火的宜陵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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