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宋元明转过半个身体来,突然握住了我的双臂,他眼里不经意间冒出希冀的微光,仿佛在引诱我,以一种致命而直白的方式。
他斩钉截铁告诉我,“你可以去大城里!”
前一瞬我确实在期待,在亲耳听到这话时,心里甚至裂了一个胆怯的小口,今天晚上的泠泠月光仿佛也全映照了进来,使我整个人震动兴奋之余,又渐渐泛了冷,慢慢的,这种冷意顺着皮肤上的鸡皮疙瘩,攀爬上了能思考的发热的大脑上。
我很快就冷静了,即刻拂掉了他的手。
“我不能的。”
他这一时是茫然的,“为什么不能?”
“我只是知道,我不能的!”
我干干地低嚎。
“为什么不能?!”
“我……就是不能。”
我的声音渐渐小了。
他收敛了莫名的气,耐心鼓励我,“你可以的,年轻人就是要大胆一些,做自己想做的事,你才十八啊,还这么年轻,你起码得尝试尝试你想做的事吧。”
他的声音不由沉了下去,“否则,你一定会后悔的,我是说真的,就像我要在大学结束以前尽情的画画,尽情的去我想去的地方。”
你才十八啊。
宋元明最近常常这么说。
这句话就像带着无限憧憬的自由,为任何诱惑开脱的理由,煽动着我向来犹豫的情绪。
彼此默有一会儿,我的启口终于为这场谈话带来了续命。
“我会想想的。”
他就问我,“那有一天,你会来城里吗?我们那个城。”
我说,可能吧。
他忽又转了一个态度,纠结地说:“其实城里不见得好,像你这么单纯的人容易被骗!
城里坏蛋多,啥啥都坏,坏到你们山里人想象不到的程度。
比如说吧,你买东西容易被骗,假货多,食品还有问题;你好心帮人,可能被讹,再严重点,就性命不保;你还可能被乞讨的骗,装乞丐讨钱的家里都几套房子……啊,太危险了!”
接着,他令人哭笑不得的质问我,“你怎么就那么容易相信我,这黑灯瞎火的,还敢和我呆。”
宋元明发牢骚又纠结的模样使我捂肚而笑。
“因为你是宋老师的亲戚呀,要不是宋老师的门面在,村里人才不会待你这样客气过头,一口一个宋小公子的。”
我也有样学样道:“哼,你还好意思说我!
你就不怕被村里人强留下来当压寨丈夫吗?深山老林都敢来,这去镇上可要走一个多小时,也没车!
我看你遭殃了怎么逃!”
于是他又打趣道:“我这不想拐一个少女去我们那儿吗?”
我瞬间大惊失色,“你……你这是要拐我?”
他被我吓到的样子而吓到,连忙摆手解释,“我开个玩笑,开个玩笑而已,没别的意思。”
我也连忙摆手,“我开个玩笑,开个玩笑而已,没……没别的意思。”
他反应过来后直挠我胳肢窝。
…………
总之,我稀里糊涂就这么和宋元明谈了大半夜的人生。
直至回家都感觉走路轻飘飘的,脑海里浮现的那些想法,都不大实在。
但是在我后来和姥姥起争执的时候,我才实实在在感觉到我是活着的,至少没有以前那样迷茫和麻木。
宋元明写生的旅途即将结束了,那几日里,我没有一天落下帮他打下手的事。
我知道他快走了,工作起来,更负责认真了些,我总能有条不紊的帮他做关于画画需要的任何事,让他可以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描绘他纯粹的艺术。
我这一丝不苟的态度,也使得他开始担心日后没有助理,懒惰的他,一定没法再眼睁睁看着画画工具被自己混装得乱七八糟,从而要更辛苦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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