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锦楼在外头多荒唐她也有耳闻,只是她懒得管——自个儿的儿子在外头辛辛苦苦的,胡闹些又怎么了?秦氏看着香兰默默一叹。
若是寻常有些颜色的丫头也就罢了,林锦楼收了房,日后有造化的,再生个一子半女,抬个姨娘,自有一辈子富贵。
内宅里的一举一动都难逃她的眼,她早已知道青岚做的诗社是香兰在背后操持的,这女孩儿生得太美,太能干,也太有心计,若留在身边儿,只怕家宅不宁。
况今日给她安的罪名是“曾老太太孝里勾引主子”
,她对其余几人都是板子高高抬起轻轻落下,若不重重发落这个丫头杀鸡儆猴,内宅里那些狐媚魇道的还不翻了天。
秦氏道:“你倒是个乖觉的,只是责罚了你又有什么用?”
香兰的心怦怦直跳,道:“奴婢自知罪过,不敢再到主子跟前伺候,还求太太宅心仁厚,能放我出去。
奴婢的爹娘会备好赎身的银子送来,奴婢结草衔环粉身碎骨也难报恩情。”
秦氏又一怔,在林家过惯了锦衣玉食日子的丫头们,鲜少有乐意出府的,这丫头竟然想出去。
可转念一想,又沉了脸色,冷笑道:“说你乖觉,果然就伶俐上了。
你如今算盘打得精,想求出去,待贯了良籍便同岚姨娘那般让大爷娶进来作妾,是也不是?”
香兰心中一叹,抬起脸儿道:“奴婢从未这样想过,大爷纵然千好万好,可奴婢只愿找个寻常些的男人嫁了,当个正头娘子,日后知冷着热的也只为了我一人。
若太太不信我,便将我送到静月庵去做姑子,奴婢打小儿在那庵里长大,再回去也落个清净。”
秦氏睁大双眼,心想这小丫鬟竟也有这样的心思,看着香兰精致的眉眼,心里却也有几分怜惜——若她不是个丫头,有个体面些的身份,那这美貌和机灵,便不是罪过了。
但她到底不十分相信香兰的说辞,微微沉吟片刻,方才道:“把你这样娇滴滴的美人儿送到庙里伴着青灯古佛,我到底于心不忍。
何况你先前还救过二丫头,我也断没有恩将仇报的道理。”
香兰明澈的眸子看着秦氏:“太太想如何发落我?”
哭求秦氏微微一笑:“你想嫁个寻常汉子做正头夫妻,我便成全你。
韩妈妈是我的陪房,她外甥跟你年纪相当,品貌周正,虽家境贫寒些,却也是个知道读书上进的,以后能考取功名封妻荫子也未可知。
韩妈妈曾经替他求过,想娶林家的丫头,这样好的姻缘我本想留给红笺绿阑,如今你却是因祸得福,我做主许你们二人姻缘,放你出去成亲,日后远远离了这儿,你可愿意?”
香兰浑身一颤。
韩妈妈的外甥?韩妈妈的外甥是什么模样?她见都不曾见过,如今就要点头把自己许给个陌生人?她到底做了什么孽,为奴为婢受人摆布。
香兰死死咬着牙关,将满腔的苦恨都压在舌根底下。
秦氏扬了扬眉,道:“怎么?你不愿意?”
香兰脸色苍白,不愿意又怎样?秦氏显见是要狠狠发落她,如今这个已是给了一条明路。
她不知怎的,想起宋柯的眉眼,在她的记忆里恍恍惚惚,那眉眼仿佛又变成了萧杭。
香兰凄惨一笑,就当做一场梦,就算方才秦氏真允许放自己出去,以她的身份也配不上宋柯。
香兰咬了咬牙,磕头道:“那奴婢便谢谢太太的恩……”
“典”
字还未说出口,便听见背后“咣当”
一声,门被踹开。
香兰猛转头一瞧,只见林锦楼大步走进来,鹤氅上滚的玫瑰二色金晃人眼目。
秦氏一惊。
林锦楼已走到跟前,他见香兰趴跪在地上,便上前攥住她胳膊,把她往上一提,对秦氏道:“母亲叫她来做什么?莫非知道儿子看上了她,便想提前抬举她?可如今还在曾老太太孝里,只怕不大合适。”
秦氏怒道:“满嘴胡说八道,你镇日胡来我都替你跟老爷瞒着,如今愈发不知轻重,给我滚出去,我替你肃清门庭。”
林锦楼站直了身子,淡淡道:“儿子房里的事不劳母亲费心了,若没别的事,儿子先告辞了。”
说着拉扯着香兰就要走。
“孽障!
你给我站住!”
秦氏站起身几步走到跟前拦住去路,骂道:“你是不是要气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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