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兴面色沉凝,瞥了他一眼,状若无事地退出马车,扬声道:“放行。”
宫门向两侧推开,闪出一条洒满阳光的宽敞大道,马倌扬起蟒鞭,蹄铁飞踏,朝着外面奔去。
一路畅行。
直到出了皇城,耶勒才低下身子把漆板打开,把藏在里面的音晚拉出来。
她穿了一身太监服,青色锦袍,同色纱帽,腰束革带,脚踩乌靴。
不过昨夜悄悄溜去执库司时太过匆忙,头发没绾好,从漆板下爬出来时碰掉了帽子,如瀑青丝像流泻的泉水垂坠下来,披散于脑后。
耶勒下意识抬手想给她把头发绾起来,但立刻想到,大周礼教森严男女有别,比不得突厥豪放随意,便又将手缩回去。
他小心翼翼看着音晚的神色,厚实乌黑的发垂在颊边,包裹着下颌尖尖的一张小脸,平静若清潭水,半点波漪都没有。
耶勒有些担心,低声唤她:“晚晚……”
音晚本从袖中摸出一条缎带想把头发束起,顿了顿,又把缎带收起来,痛快道:“以后我再也不用受宫规礼教约束了,我想绾发便绾发,不想绾时就披散着,以后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耶勒愣了一瞬,立即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对,去他娘的宫规礼教,等你跟舅舅去了突厥就知道,咱们大草原可没这套讲究,好男儿多得是,你要是高兴,多找几个都行。”
他说完这话,眼见音晚的脸色黯下去,心又提起来,忐忑道:“舅舅是不是说错话了?”
他想了想,诚恳道:“我知道我是个大老粗,说话不讲究,我保证,以后不再这样了,你别生气,好不好?”
音晚冲他笑了笑,抚着微凸的肚子,摇头:“不是因为这个,舅舅不要多心。
我只是……我不喜欢男人,我也不想再找男人了,我就想好好地把孩子生下来,把他养大。”
耶勒看着音晚的模样,脑子飞快转起来。
依照他的经验来判断,这种大约就是女儿家受了情伤之后心如死灰的反应,寥落伤慨,认为余生无望,想青灯孤枕一辈子,来祭奠自己逝去的爱情和绮丽年华。
啊呸!
那狗皇帝也配他家宝贝音晚为他这么个样!
耶勒瞧着音晚心疼得不行,想安慰,又怕哪句话说不好惹她更伤心,踌躇了一阵,从胸口摸出一块糖,翘着兰花指小心地剥开糖纸,露出晶黄剔透的橘子糖,送到音晚嘴边,笑道:“来,吃一颗,尝尝甜不甜。”
音晚本正在出神,闻言抬头,几乎是没意识地咬住糖,滑入嘴中。
甜丝丝的滋味瞬间蔓延于唇舌,果然能令人愁绪暂消,不由得勾唇浅笑。
耶勒瞧见她笑,长舒一口气,抬手擦了把额头上的汗,心道这小女孩太难哄了,他得抽空给谢润写封信,问一问从前他都是怎么哄的,怎么哄才最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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