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是知道,可是总是忍不住。
李固要转移她的注意力,让张氏把李信抱进来。
这孩子已经会自己爬炕,揪着褥子机敏灵活的翻了下来,冲着阿福甜甜的一笑,阿福顺势夸了一句:“阿信真是了不起。”
他的小脸儿更是笑成了一朵花儿。
“阿信是聪明,不过咱们将来的孩子一定也不差。
要是生个男孩儿,正好和阿信一起作伴念书。
要是生个女孩儿,一定可爱非常。”
一连数天,天气都极冷,刘润又进城去两次,带来的消息都并不怎么好。
因为房舍被烧,许多侥幸保命活下来的人,却又要经历冻饿之灾,城门边已经抬出不少冻饿倒毙的人,京城中的官员本来没剩几个,现在也做不了什么事情。
李固脸色沉重,那种肃然忧戚让阿福也跟着不安。
余波(二)正月十五日,阿福和杨夫人她们一起动手,蒸面灯,扎火把,滚元宵。
这个节过的冷冷清清,院子空旷,人却寥落,都聚在一起也没有什么热闹的气氛,与过年的时候完全不同。
那时候大家知道蛮人就在近侧,反而能够团在一起,苦中作乐。
现在蛮人走了,留下满地创痍,阿福听人说,一年兵乱十年苦。
京城被狠狠的重创,几乎是毁灭性的打击,十年……都未必能恢复元气。
面灯蒸好,十二只摆出来,杨夫人细看了看,笑着说:“今年好,雨水旺,收成该不错。”
蒸熟的面灯一字摆开,有四五只里头都有浅浅的一汪水。
人们蒸面灯要么六只,要么十二只,看面灯的凹洼里有无积水来预测天气。
若是面灯全干干的,人们便觉得今年难免会旱,多半会早些引渠打井。
有积了水,看看是排第几只的灯里有水,便认为哪个月份雨水充足。
阿福不知道这种办法是不是科学,但是小时候也看母亲在家中蒸过,面里揉了猪油与糖,捏出莲花,鱼儿,南瓜种种形状来,上笼蒸熟,倒进一点油,点上一根线芯,就这样点成了灯,摆在桌上,或是穿了绳提在手中,好看好玩,点过了瘾再将灯吃掉。
到了晚上,每人一碗元宵端上来,雪白可爱的元宵浮在碗中,李固拿调羹舀了一只,没有吃,又放下来。
他转头向窗外,虽然看不到,可是风声呼啸,却是声声入耳。
张氏抱着李信,阿福喂他也吃了一只。
因为糯米面性黏不易消化,所以只喂了这一个就让张氏哄他吃饭,自己扶着桌边慢慢起身,移到李固身旁,挨着他坐下。
“不想吃?”
李固笑意苦涩:“我们在这里还有元宵吃,可是京城和附近的百姓……”
阿福握着他的手,两个人都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阿福轻声说:“我刚才和杨夫人一起蒸了灯,就放在案上还没有点呢,等下咱们一。”
李固点点头,没再说刚才的话。
他们也帮不了谁。
蛮人把庄里能吃能用的都带走了,带不走的也都砸了毁了。
他们只够自己糊口,无力周济旁人。
阿福舀了一个元宵喂给李固,轻声说:“咬开,等一下再咽,烫。”
自己也吃了一个。
可是本应该软糯黏甜的元宵现在吃起来有一种隐约的苦涩味,粘在舌头上齿腭上嘴唇上,让人觉得既吐不出,也咽不下。
“将来……一切都会好的。”
李固反过来安慰她,阿福点点头,喝了一口汤,才把元宵咽了下去。
面灯点了起来,火苗轻轻颤抖着,散发着桔黄色的温暖的光芒。
李信咯咯笑,想伸手去抓,张氏握着他的手不许他去碰,只让他远远看着,弄的小家伙很不高兴,嘟着嘴巴。
杨夫人的目光从李信身上移到李固阿福的身上,小夫妻两个相互依偎,一起吃了一碗元宵,那情景看的人心头微微发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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