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一开始我不敢让别人知道,然后就很……厚颜无耻地对自己说‘你看,贝多芬丧失了听力也还是可以继续演奏,那你丧失了嗅觉,也还可以继续调香啊’。”
我赶紧接了话茬:“是这么个道理,你们天才跟我们凡人是不一样的。”
结果夏清和低头咬了一口雪糕,然后含含糊糊地说:“事实证明,我不是天才。”
我们人类是很容易自命不凡的物种,好像每个人都想证明自己跟其他人不一样。
对于我们来说,承认自己就是芸芸众生之中再平庸不过的一个,其实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天才终究是少数,而我们是那“绝大多数人”
。
“我是不配用贝多芬自比的,”
夏清和吃着雪糕,像是在说夏天很热冬天很冷一样在给我讲述一件对他来说应该很难接受的事情,“所以交出最后一件作品之后我就放弃啦。”
他说话的时候眼睛竟然是带着笑意的,语气也轻松得有些不可思议。
我在想,如果有一天我作为一个画画的人看不见了或者手没法再拿起画笔了,那时候我应该会很崩溃,虽然总是会抱怨编辑像催命一样催稿,会抱怨每天有花不完的画稿,但如果真的有一天剥夺了我画画的能力,我大概会觉得天都塌了。
跟他一比,我是真的有点儿没出息。
可是,当我仔细看过去,夏清和的眼角有什么亮晶晶地在闪。
那是钻石吧。
“最后一件作品,是叫‘你的长夏’吗?”
我脱口而出,然后就知道,我可能闯祸了。
他愣了一下,或者说,愣了好半天,当他回过神,手里的雪糕已经化了。
我从他院子里的小桌子上拿过湿巾递给他,一边慌乱地擦手,一边又不小心把化了的雪糕弄在了裤子上。
其实我不用多问了,或许有些事情,我们已经心照不宣。
他说:“对,对不起。”
“啊?”
为什么突然要道歉?他蹲下来清理掉在地上的雪糕,站起来时说:“我去换条裤子。”
我看他几乎是逃回屋里的,差点儿被门槛绊倒。
那样子有点好笑,有种笨拙的可爱。
我站在院子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我39我这张嘴,有时候不要也罢。
气氛本来就已经有点尴尬了,被我这么一说,头顶上的云都要被我尴尬得四处逃窜了。
他看着我,半天说了一句:“啊……我知道啊。”
他的声音像什么呢?有点儿像是夏天在花丛游荡的小蜜蜂,嗡嗡嗡地围着我转来转去,最后,直接叮了我的脑门儿。
他的回应很平静,一点儿都看不出有什么异常,甚至还对我笑。
“为什么突然提这个?”
他问。
“没事。”
我浑身是汗,像是在40度的高温下狂跑了5000米。
我莫名其妙的就不敢看他,心里有种被绞肉机在绞着的感觉,明明是我拒绝了他,为什么我胸口这么闷心里这么难受呢?很久以前我画过一个漫画,男主角被喜欢的女孩子拒绝了。
在那则漫画里,他把这种被拒绝的感觉形容为“天空跟大地掉换了位置,山上的大树如同多米诺骨牌一样层层倒塌,湖泊开始倒流,连花草也在眨眼间枯萎了”
。
那时候我的编辑说:“很好,很少女漫画。”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很多年前画的一则小故事,其他的情节我都已经忘得一干二净,却在这个时候突然想起了这几格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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