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便站在井边对望着。
宋柯觉着胸口的那颗心开始乱蹦,他知道自己不该这么直瞪瞪的盯着人家看,勉强将目光移开,转过身默默的摇动绳索,帮香兰把水提了上来。
香兰稳了稳心神,心里暗暗啐了一口:“陈香兰,快醒醒你的白日梦罢!
萧杭他……他早已变成一抔黄土了,眼前这个,是表少爷宋柯,你可莫要搞错了身份!”
当下便沉凝起来,敛了敛衣裙,福了福说:“谢谢表少爷。”
说着便去提水。
宋柯却挡住,说:“水桶太沉,我帮你拎罢。”
香兰急忙去抢,说:“这怎么使得!”
宋柯却执意将水桶拎了起来,对香兰道:“走罢,我就替你拎一段路。”
说着紧走两步,又回过头对香兰笑了笑,“早就和你说过了,心里过意不去便做个装文房四宝的套子来谢我罢。”
香兰看着他的笑容,心里不知为何涌出一股热流,这个少年举手投足与萧杭太相像,像得让她想起前世最纯美恬淡的年华,那时她和萧杭新婚燕尔,恩爱正浓,一同吟诗作对,簪花斗草,形影不离,即便流放发配,也一并相濡以沫,生死相守。
而转世之后的生活,早已湮没了往日的高洁优雅的贵女沈嘉兰,她如今被碾落在微尘里,挣扎着求生,尖刻的岁月已经让她有些疲惫。
宋柯身上却有她贪恋的影子,可他是高高在上的少爷,她却是个卑微的小丫头。
香兰垂着头跟在宋柯身后,拐过一道弯,香兰轻声说:“就送到这儿罢,奴婢谢谢宋大爷。”
宋柯因她生疏的态度微微皱了皱眉头,却也知不便再送,便将桶放了下来,嘴唇动了动,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看着香兰费力的拖着水桶一步一挪的走远了。
香兰回到小院儿里,曹丽环叫着要水洗漱早已不耐烦了,香兰把热水壶放到炉子上,却颇有些心不在焉,等水烧开了,先给曹丽环端了一盆热水,又沏了一壶热茶送到曹丽环寝室。
然后方才将剩下的水拿回房,拧了巴热毛巾给思巧擦脸,又找了药丸帮她服下。
思巧口中仍絮絮叨叨的说自己后悔云云,香兰劝了两句,又提点了些在曹丽环跟前伺候的事项,思巧立时便将香兰当成知心的,一口一个“妹妹”
喊着,带出亲热的意思来。
待用过午饭,思巧便沉沉的睡了,香兰从包袱里把宋柯送她的绿玉青蛙找了出来,托在手心里看了好久,又默默的放了回去。
毒计曹丽环自搬了地方,心里十分不痛快,每日都要跟卉儿关起门来大骂秦氏几回,怒上心头便拿香兰煞性子,又不咸不淡的说思巧:“也不知道是装的还是真没好,天天在床上挺尸,比当主子的还享福,合着我这儿又多供出来一位奶奶,好大的谱儿!”
思巧听了,只得忍着痛起来,一瘸一拐的去伺候,曹丽环又嫌她在跟前笨手笨脚,让她去做针线。
思巧手笨,常常一天还绣不好一朵花儿,免不了又要挨骂,香兰心里怜悯,得了闲儿便帮她做做活儿。
思巧绣着绣着,眼泪便吧嗒吧嗒滚了下来,香兰立刻捅了捅她,低声说:“哭什么呢,泪再溅到衣料子上,那个母夜叉还不生吞了你?赶紧把眼泪收收,你委屈什么,大家都是这样熬。
你欢欢喜喜也是一天,愁眉苦脸也是一天,自己可要想开点。”
思巧用袖子擦眼泪,呜咽着说:“我觉着我熬不住……”
香兰斩钉截铁道:“熬不住也得熬着,难不成还把自己吊死?有些时候就这样,你明明看前头没有路了,可谁知道是柳暗花明又一村,有些时候你明明觉着花团锦簇风光无限,可谁知前头却是悬崖峭壁,摔得粉身碎骨……”
“你说什么呢,听得我怪怕的。”
思巧搓了搓胳膊,还要说话,就听院里曹丽环喊道:“香兰!
香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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