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越道:“孤知道了,定是你和母后合起来作弄孤。”
沈宜秋一怔:“母后?张太后么?张太后三十年前便仙逝了。”
尉迟越大骇。
沈宜秋抬起头来,却不复方才年轻的模样,只见她容颜憔悴,眼尾满是细纹,嘴角微微下垂,鬓边已有了几缕白发。
尉迟越心中一恸:“小丸,别作弄孤了,快跟孤回家。”
沈宜秋敛去笑意,掀起眼皮看了看他,漠然道:“圣人自己家去吧,不必理会妾。”
话音甫落,殿中忽然飘起雪来。
尉迟越未及去想宫殿里为何会飘雪,只见雪片柳絮般纷扬,沈宜秋的发上、肩上,乃至眼睫上,全都落满了雪。
可她却似木雕泥塑的偶人一般,一动也不动,仍旧端坐在食案前。
尉迟越忙上前去拉她:“小丸,我们回家。”
沈宜秋的嘴唇已经冻得褪了色,肌肤白得近乎透明,像是用冰雪雕成,她的声音比冰雪还冷:“家?妾哪有家。”
尉迟越几乎是在哀求:“小丸,走吧。”
沈宜秋不理会他。
说话间,雪已经积了一尺来深,眼看着要将她埋起来。
尉迟越不管不顾地上前去抱她,可沈宜秋仿佛在这里生了根,他怎么也抱不起来沈宜秋叹了口气:“妾这辈子哪儿也去不了啦。”
尉迟越只觉心口仿佛被什么重重撞了一下,心神俱震,蓦地惊醒过来。
他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漆黑,四下寂静无声,他茫然不知身在何处,想起梦中情景,只觉心脏紧紧缩了起来。
尉迟越怔了半晌,方才慢慢回过神来,回忆起昨晚的事,知道自己好好躺在甘露殿的侧殿中。
这时他才发现自己躺在被外。
他赶紧伸手往旁边摸索,摸到裹着衾被睡成一团的沈宜秋,揪紧的心顿时一松,后背上冷汗涔涔而下,如同劫后余生,便即将她连人带被子紧紧搂住,低声唤着“小丸”
。
沈宜秋在睡梦中隐约听见有人唤自己,想答应一声,奈何困得张不开嘴,只是轻轻哼了一声。
尉迟越听见她的声音,将她搂得更紧。
尉迟越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非议(加更)沈宜秋不觉好笑:“只是一身衣服罢了。”
上辈子穿了上百身也不见他放在心上,怎么忽然就当成宝贝了,旋即想起,这一世是这一世,不该混为一谈,便即道:“妾替殿下更衣吧。”
尉迟越摇摇头:“孤自己来。”
一行说,一行宽下中衣,解去裈裤。
他背对床站着,衣衫褪下,露出颀长背影,沈宜秋冷不丁看见,便即别过脸去,那身形却已留在了脑海中。
太子长年习武,身姿峭拔,却不像一些武人般筋肉虬结,宽肩窄腰,四肢修长匀称。
沈宜秋擅画,眼光既毒,便是无从比较,也觉他皮相生得赏心悦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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