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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里,述遗实在是受不了彭姨的盯视了,就沉着脸,问豆腐店老板到底有什么事。
这一问就将他问住了。
"
我找您有什么事?当然什么事都没有。
原来您根本不关心您儿子,我还以为我在为您搜集他的信息呢,我彻底弄错了。
"
他沮丧地掉头走开了。
玉石镇纸放在述遗的桌子上,幸亏刚才那汉子没看见。
是不是他也参加了设圈套的勾当呢?世上真有这么凑巧的事吗?这个人并不像梅花的哥哥一样在城里游来游去的,他是一个实实在在的粗人,几十年如一日地在她家对面做豆腐,述遗从未料到他也会讲出这种话来,而且同梅花的哥哥早有过交往了,真吓人。
"
你不是告诉过我那青年已经去世了吗?"
述遗终于直视彭姨问道。
"
我同你说的根本不是一个人。
你说的是站在你窗前的那个人,那个人我从来没见过,你把他同我们去看望的生病的青年混为一谈。
然后呢,你又从工地上捡回一些东西,说它们同那次访问有关,这都是你单方面的想法。
"
述遗越来越踌躇,不知道要怎样来描述天气的变化了。
她在大自然的面孔上看出了虚假的表情。
冷漠而疏远的表情。
这时她才醒悟,觉得自己从前那种种陶醉实在没有什么道理。
有时她思忖良久,在笔记本上画下一连串的三角形,如一队士兵在向某地前进。
她一边画一边想,这些三角形就是雨,被大地吸收的雨滴流向地心,流向那黑暗无比的、阴谋聚集的场所。
而大雨过后的晴天舒展着面孔,好像若无其事。
真的,人对大自然到底了解多少啊。
她摸了摸自己皱巴巴的脸颊,想起自己为此事徒然耗费掉的那些年华。
当她和彭姨都还年轻时,常为出门要不要带伞争得面红耳赤。
尽管每次到头来都证明她的直觉是对的,彭姨却并不欣赏她的直觉,时常嘲笑地称她为"
预言家"
,弄得她心里闷了一腔怒火。
彭姨还从不认错,如果事实证明她错了,她仍要强词夺理,反过来告诫述遗,要她不要被表面现象迷惑,不要把心思全放到揣测大自然的意图上去了。
回想起来,自己后来买笔记本记录天气情况,初衷正是要同彭姨对着干啊。
几十年来,她一直极不理解彭姨的顽固的思维方式,总在暗地里尝试要击垮她,至少也要做到不让她来干扰自己,这样努力的结果却是自己终于全盘崩溃,被她牵着鼻子跑了。
同她共事多年的彭姨,是通过什么途径掌握了大自然的真谛的呢?她并不属于那种影子一类的人,她身上世俗的气息比自己还浓,但她却比自己更能理解某些反常的事物。
在邻居们眼里,她是个叫叫嚷嚷的老太婆,最喜欢干的事就是揭别人的丑,目光短浅,思想缺乏逻辑。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人,促使述遗进入了她目前身处的迷幻世界。
也许她茫然度过的那些年华就同一股雨水一样,始终在往那不可知的黑暗深处渗透吧。
那是怎样的漫长而蒙昧的过程啊。
现在她是更加谦卑了。
因为不知道要如何评估自己,她就开始看周围人的脸色,谨小慎微地询问一些边缘性的话题。
比如去买菜的时候就问菜贩子,干这一行是出于兴趣呢还是为生活所迫?有没有产生过改行的念头?从豆腐坊旁边经过时她还假装关心地从水里捞起豆腐左看右看,并厚颜无耻地问老板:卖不完的豆腐如何处理?当然她从未得到过回答,对方只是望着她,期待着,看她还有什么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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